唯稍

在路上徐允得知了女孩叫舒尧，除此之外她们没有说更多了。

不过路程也不长，走了几步，过了天桥，又走了几分钟，舒尧走进了书店。

没往楼上的休息区走，舒尧让徐允在一楼的楼梯间坐下了。

徐允来过这家书店不少次，但还不知道在她离开家的短短几个月楼梯间就藏了一张长条桌和几把椅子。

舒尧又问了徐允想喝什么之后，就上楼去了。

徐允把包放到桌上，看着上面的花纹，说不清心里复杂的感受。

舒尧。

默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它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让徐允感觉像有细细的糖丝融化在嘴里。

她好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再见到舒尧，和舒尧说话，也能更了解舒尧。

但是那么多的东西摆在她面前她好像又什么都拿不到——舒尧说话的语气、保持的距离、表现出的态度都好像徐允只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昨晚的场景可能是徐允想象解读过度了，舒尧可能只是感觉到了她是个哨兵，可能只是被吓到了。

也许这个对徐允来说过于特殊的相遇并没有在舒尧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她们今天的相约也只是舒尧难得在老家遇到同为少数人群一员的徐允想聊一聊或者做个朋友什么的……

一杯红茶适时地被放在徐允面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舒尧一手拿着看起来加了冰和布丁的奶茶一手拉开旁边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她们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吹散了徐允心里那点烦躁和不安，徐允看着舒尧握着塑料杯的左手想着她只要稍微伸手就能扣住舒尧的手指了。

但她也只能吸一口红茶，握紧了面前的塑料杯。

和在路上一样，一开始她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舒尧先开口了。

“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有很多，徐允挑了一个有点唐突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向导吗？”

徐允等了一会儿才得到回答。

“是，”舒尧的声音变轻了，“但我没有登记。”

 

不远处的收银台时常传来不清楚的说话声，室内音乐转到这个角落时也被抹去了歌词剩下模糊的旋律。

工作日的白天，只有两人的座椅间，适合交谈的地点，背景的噪音淡化了她们的言语。

舒尧没有将这个明显含有违法内容的句子继续下去。

“徐允，昨天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但那只是信息素或者哨兵向导之间的吸引力带来的错觉，”舒尧的声音一点感情也没带，只是在分析事实，“这可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你懂什么？

徐允说不出话。

说这些话的人是舒尧。

坐在她旁边的是舒尧。

她一点儿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伤害舒尧。

但这不代表她不难过。

徐允气得发抖，几个混乱的呼吸后，她咬了咬嘴唇，尽量平静地说：“舒尧，我谈过恋爱，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徐允还是没能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她不是个擅长在这种情况下理性讨论问题的人。

“如果你讨厌我，可以直说，但你不是我，你……”“没资格”这三个字在嘴里聚拢又散了，“不应该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舒尧好像终于被徐允的情绪感染了，说话也变得艰难起来，“我…那……除开哨兵的那部分呢…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对我一无所知，你怎么确定你不会失望？”

徐允转过身，想握住舒尧的手，想看着她的眼睛说接下来的话，舒尧又一次退开了，凳脚在木地板上擦出一小段噪音。

徐允握紧扑空的手，她感到疲惫，还是说了下去。

“没有什么‘除开哨兵的部分’，那是我的一部分。我对你一无所知，但我想认识你、想了解你。昨晚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徐允把手放到自己胸口，“是我这里缺少的部分。”

这饱含深情的表白让两人的脸都红了。

舒尧僵了一会儿，取下眼镜，不再逃避徐允的目光。

但那双让徐允沉溺的眼睛也告诉她舒尧没有被说服半分。

 

她无法理解在不够了解对方时产生的喜欢。

她独自觉醒，没有登记，也不打算和哨兵结合。

觉醒后的这几年她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着，也只想这么普通地生活下去。

她不想把自己的命和整个精神世界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

她并不讨厌徐允但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感情。

她说对不起，然后是谢谢。

 

舒尧低下头，喝着奶茶，没再说话。

徐允此时心里想的却没那么复杂。

她只是想着，原来舒尧的眼睛是浅褐色的。

舒尧的脸色看起来不好，黑眼圈很重。

舒尧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可爱。

还有……徐允问不出是否还能拿到舒尧的某种联系方式。

 

舒尧和徐允说再见的时候，徐允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七月酷夏，天上一点云都没有，徐允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黑色的斑点。

只有面前的舒尧，唯有那双镜片后的眼睛还是清晰的。

舒尧又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徐允，转身离开了。

黑色的斑点越来越大，但徐允觉得还行。

背上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趴了上来，徐允摸了摸，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舒尧的背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