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稍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但还是努力想把它写完.jpg

——————————————————————————

徐允坐在家里的塑料小板凳上啃了一会儿西瓜才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看东西发黑应该不只是因为中暑了。

失去了自己已结合的另一半应该会痛苦得多。

她不认为舒尧自私，也能理解那种想法。

盆里的西瓜吃完了，徐允拿着盆和刀放在厨房的台子上，从冰箱里抱出西瓜切下一块放在菜板上。

舒尧很好。

又一块。

很温柔。

又一块。

约出来把话讲清楚。

切成小块。

不让她去盲目地追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去皮。

也没有吊着她。

把西瓜放进盆里。

从陌生人开始。

把西瓜皮丢进垃圾桶。

以陌生人结束。

洗刀。

很负责。

洗菜板。

很好……

再端起不锈钢盆的时候，徐允才发现西瓜切的太多了。

 

在生活中自然而然磨练起来的一点演技让徐允不用向父母解释自己为什么情绪不太对。

她坚持到了晚上，洗漱完，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房间，换了睡衣，直接脱了鞋爬上窗台。月光很亮，徐允很喜欢这样的月光，像什么都没有又像轻柔又动人的东西真实地落下来。

但今天她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难得的什么都没想。

 

徐允靠着纱窗，做了一个梦。

深海中的一节车厢里透出暖黄色的光。

她游过去，穿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铁壁滚进了车厢。

从柔软的地毯里爬起来的时候，徐允发现这个车厢里只有一个小沙发，一台漂浮着的老电视和一张灰色的地毯。

舒尧穿着蓝白相间的睡裙，披散着头发，没戴眼镜，陷在沙发里，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徐允看着自己走过去蹲下，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舒尧放在膝上的手。

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徐允只觉得有比头顶的光更暖的东西流进了心里。

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腿蹲麻了，徐允站起来，恋恋不舍地把舒尧的手放下。

一边膝盖撑在沙发上，徐允双手伸进舒尧的头发里。

原来它们是毛茸茸的，可能是因为不明显的自然卷。

徐允俯下身，轻轻地吻着舒尧的额头，然后是那双睁开时能让徐允永远沉溺下去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然后……

太多了。

她已经得到太多了。

穿着睡衣的长发女孩亲了亲对方的脸颊，窝进沙发里，把头靠在了穿着睡裙的长发女孩肩上。

闭上眼睛，在不完全的黑暗里摸索到了身旁人的手。

食指轻轻地扣住了小指。

 

徐允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被从梦里扯出来再砸到地板上让她蜷缩在地板上发出了压抑的哀鸣。

天快亮了，隔壁屋好像没人被吵醒，徐允努力撑了一下手臂没爬起来，干脆就翻了个身在地板上把自己摊开。

疼痛慢慢散去，没觉得哪儿摔着了，只是让昏沉的脑袋完全清醒过来和恢复力气还需要点时间。

在窗台上窝了一晚上感觉不太舒服，很累，但她也不想继续睡了。

太幸福的梦只是让人在醒来的一瞬间更清楚地明白现实和梦的区别，现实还是照旧，梦只是梦，再睡过去也找不回了。

 

伴随着美梦的结束，徐允的假期也结束了。

回到日复一日的学习和训练中，与各种各样的人共同生活。

她心里的洞好像也被一层层填起来了。

只是在又一次作为大龄单身哨兵被半开玩笑地安排时徐允感到了不耐烦。

“我刚失恋，过段时间再说吧。”

大概是她的表情不够严肃，一群人的八卦之心被勾了起来。

徐允只能解释说自己回家的时候对某人一见钟情然后告白被拒。

周围突然安静了。

然后有人揽住了她的肩，有人揉她的头发，有人说去给她搞点好吃的，有人在道歉。

徐允想问出什么事的时候发现眼泪流到了嘴里。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徐允才从仿佛被泥泞裹身的状态里走出来。

一次夜里醒来，她摸出那个带来后从未用过的素描本和铅笔，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坐下，迫切地想把不断重复的画面记录下来。

街灯下的背影，加了布丁的冰奶茶，深海的车厢，沙发里熟睡的女孩……

徐允知道心里有一团毛线。当她喜欢上某人的时候，线头会从那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里跑出来，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打个活结。打结很快，解开它却不那么容易。解开后线头会默默走回来，躺进毛线堆里。有一天，线头猛地爬起来，看向如流星一样坠向怀里的另一个线头。它们迸发出耀眼的火花，连在了一起，像本来就是一条线一样。但是很快，线那一端的主人拿出了剪刀。结束得一点痛苦也没有。只是线头没有回来，它坐了下来，久久地看着流星离去的方向。

可能逃避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是徐允不想。

她珍视构成现在的自己的一切，家人、朋友、哨兵身份，以及好的和坏的经历。

她已经明白了没法和舒尧在一起，她会继续走下去，会在未来选择和拥有某位向导，也会把全部的自己交托给对方。

但是她觉得可能不会再有那样的流星撞进心里了。

徐允想把那些回忆抓住，那是她的一部分。

把素描本合上时，她感到月光洗去了什么。

她站起来，趴在阳台的栏杆往远处望去，熟悉的景色清晰又柔和。

 

这次徐允在队里呆的时间长了点，年前才回家。

表弟一家来一起过年，他们吃完了年夜饭，陪着父母看完了春晚，徐允和表弟说想出去走走再吃点烧烤什么的。

只有这天晚上半夜出门闲逛长辈也不会说什么，只让他们小心鞭炮和爆竹。

他们没去吃烧烤，就买了两瓶饮料在周边走走，聊聊各自的生活。

可能聊了有一两个小时，徐允靠着一个路灯说自己走累了休息一下。

表弟就在她旁边蹲下，打开饮料喝了一口。

其实她不累，她现在的身体比表弟好多了。

这里是她遇到舒尧的地方。

其实徐允现在不常想起舒尧了，但故地重游总让人怀念。

她此时很希望舒尧从那个漆黑的巷子里走出来，又很快明白不可能以及再见也没有意义。

她只是忍不住这么想。

徐允拍了拍表弟的脑袋叫他起来，然后他们回了家。

老妈已经睡了，徐允爬上床，在外侧躺下裹上被子，很快也睡着了。

当徐允带着自己最近召唤出来的精神动物再次滚进深海的车厢里，意识清晰地站起来时，她开始觉得这可能不是梦了。